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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9月,第三届欧洲亚洲艺术与考古协会会议在斯洛文尼亚卢布尔雅那大学召开,200多位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汇聚于此。会议期间,一本《止园图册:绘画中的桃花源》引发关注。这本画册集纳了绘于1627年的《止园图》,20幅中国山水画套图以细腻写实的风格,从不同角度描绘了一座华美秀丽的明代园林,画作原件分别收藏于美国洛杉矶郡立美术馆和德国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
《止园图》令中国园林成为与会专家热烈讨论的话题。“这套美丽的图画像一个梦境。”美国伯明翰艺术博物馆亚洲部主任凯瑟琳·保罗兴奋地说,“我爱画中的美丽园林,更爱图画和园林背后的动人故事!”会议特邀嘉宾、英国艺术史学家柯律格对这本书尤其感兴趣:“真高兴时隔多年,又听到关于止园研究的新进展。”
中国园林享誉世界。此前,已有颐和园、拙政园、留园和狮子林等名满天下的中国园林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然而在会议上引人关注的止园,似乎名不见经传。它为何能够打动世界多国的亚洲艺术研究学者?在止园和画册背后,曾经发生过哪些动人故事?
园林绘画的“巅峰之作”
翻开精美图册,第一页写着“止园全景”。然而,止园是谁所建?位于何处?建于何时?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人们甚至无法确定图中描绘的园林是真实存在,还是仅仅出自画家想象。正是这些问题令《止园图》成为学者们的关注焦点。
最早注意到《止园图》的国际学人是美国汉学家高居翰。这位美国著名中国艺术史学家,曾于1979年在哈佛大学举办的系列讲座上首次谈及《止园图》。那一天,报告厅座无虚席,人们都期待听一听这位被誉为“最了解17世纪中国绘画的美国人”如何阐释中国绘画艺术。
然而令所有人感到惊奇的是,高居翰没有以书画双绝的董其昌、个性张扬的陈洪绶和特立独行的石涛开篇,反而将鲜为人知的画家张宏和《止园图》作为第一讲的重要案例,并评价张宏的作品是中国绘画“描述性自然主义”的高峰,《止园图》则是中国园林绘画的“巅峰之作”。
时间回到20世纪50年代。高居翰在一座博物馆待售书画的昏暗展厅里,第一次见到《止园图》,此后便念念不忘。从传统艺术史视角来看,张宏的绘画不注重笔墨技法,但在高居翰看来,这正是其卓尔不群之处:张宏将观察自然的心得融入画中,创造出一套表现自然形象的新法则,使笔下的《止园图》散发出不同于西方透视画却又超乎寻常的真实感——他的绘画如同相机记录。在第一幅图画中,他从今天使用无人机才能拍摄到的视角,摹写了整座园林的鸟瞰全景。其后的19幅图画,则如同在园中漫步一般沿游览路线拍摄照片,记录下一系列景致。与此同时,画家通过精心编织,令各图景致都能与全景图的相关区域对应,从全局和细节两方面再现了整座园林。
这种在异域文化中闪现的熟悉感紧紧抓住了高居翰。从这套画中,他看到中西方艺术以一种浑然天成的方式交融在一起:张宏继承了宋代绘画的写实传统,并将西方写实技法融入其中,令画作呈现出文化交流的理想状态。
1979年,53岁的高居翰重拾青年时期的悸动,致力挖掘《止园图》的艺术史价值和重要意义。然而,中国画派中表现实景的一派是否为艺术主流?中国画家在面对风景园林时是否会如实描绘?毕竟早在宋代,精通诗画的苏轼便说过,“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面对争议,高居翰首先需要回应的,便是张宏描绘的止园是否确实存在。为此,他付出了很多努力。
20世纪80年代前后,高居翰出版经典著作《气势撼人》和《山外山:晚明绘画》,深入讨论了《止园图》,将其誉为中国写实主义的经典画作。1978年,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筹建“明轩”,他特地拜访赴美指导的中国园林专家陈从周,并赠其《止园图》部分册页复印件。1996年,他联合洛杉矶郡立美术馆举办“《止园图》展”,将散落在世界各地的20幅册页汇聚到一起。1999年,他开设中国园林绘画课程,冀望借助众多选课学生的力量,寻得关于止园的蛛丝马迹。2003年,他在美国亚洲艺术研究协会主讲中国园林绘画,以《止园图》开篇。
此外,高居翰还曾多次到访中国,考察过多座中国园林。然而历经半个多世纪,他始终未能证明世上真的有一座止园。
中西学人的接力追寻